[Ladakh] 貳。荒嶺馬蓋仙 @ 郭查理

開頭先以五個傻瓜突顯教育的重要，本篇應該要收進天下雜誌教育論壇一類的專欄才是。

看過三個傻瓜的觀眾朋友，一定對劇末那所充滿創造力的小學印象深刻，在那短短幾分鐘裏，書本的知識真正的躍入真實生活中，在齒輪和槓桿間飛舞。實地走訪電影拍攝的小學場景，圓形廣場被美麗壁畫環繞，小朋友們此刻卻不像電影裡演的那樣在廣場上進行各種創意實驗，望著眼前空蕩廣場，只聽見琅琅讀書聲自二樓窗台飄下。

(題外話一:三傻實在太紅，學校裡竟然還因此開設了Roncho café!)

(題外話二:去年拉德克地區水災，這所小學也受創嚴重，Roncho本人也到了現場來協助重建工作，小學校旁的小屋裡撥放著當時他給群眾的鼓舞，他真的是一個很溫暖的人，毫不虛假。)

萬里藍空之下，四野大山包圍，那樣的教育難道只是電影裡的美好想望?

我想帶你來看看這所學校，她的名字叫Secmol。

從我們住的佛學院走往Secmol大概要花上半小時，還得先滑下一段大斜坡，我們走得心驚膽跳，小喇嘛卻每個都像國家地理頻道裡的蹬羚一樣三兩下就到底下。

沿途風景太誇張，半小時眨眼即過。最後一次回來時大家發瘋奔跑，快要缺氧可是覺得天地都在吐納間。

Secmol是一所特別的學校，招收的學生大多是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聽那裏的員工說，這些學生大多在原本的學校有學習障礙，或者用台灣的術語來說，他們是所謂的中輟生。他們以個人身分自行申請，經過面試後入學就讀。為期一到兩年之間，在這遺世孤立的河谷岸上，他們學些什麼呢?

不推演那些艱深的數學原理，不默誦那些繁複迂迴的語式文法。他們在這裡，學習生活，學習思考，學習退到最基本的生活條件，用自己的頭腦和雙手發現問題解決問題。

沒瓦斯燒飯菜，他們就自己做了個衛星接受器般的巨型凹面鏡，把拉達克不盡的烈陽聚焦到鍋底，不必生火就能維持鍋裡四五十度的高溫。把房舍建的低矮，外牆漆黑，夏天時烈日直落無門可入，冬日裡暖陽欠身過窗作陪，這種道理好像誰都知道，可是在擁擠的都市裡，好像我們連一面能順應自然邀光入座的窗都不可得(也許花上千萬買座豪宅才能擁有我夢想中的落地窗吧)。

這是他們用來存糧的設施，把穀物乾糧從煙囪頂端放入，這些煙囪全都開口於內部的房間，要拿取時直接到裡面的房間打開閥口就可。

類似依傍陽光而衍生的創意發想還有許多，例如溫室的設計，還有自製的風乾箱(用來製作杏桃乾)或烤箱(據說可以拿來烤餅乾!)等。建築內部主要設計則是以冬日保暖為主，地上都鋪有隔絕墊，各空間隨光線聚散不同而有不同溫度，聚會堂和起居室有陽光保護，陰涼空間則拿來貯藏冬糧。

它們的資源回收做得很徹底，能再利用的東西絕不浪費。

它們的風乾箱，後面有個奇妙設施會引進熱風。

美麗的地毯底下是隔溫墊，大堂裡的小綠意美極了。

(其他校舍內建築應用巧思，請見官方網站 http://www.secmol.org/index.php)

第一天去帶我們參觀的是這裡的員工兼老師，問他教些什麼呢，他黝黑的臉飛上笑，眼尾裂出典型的拉達克笑紋。他說:什麼都教啊。他說，生活大小事都是學習的一部分，和自然相處也是重要的課題。和學生間的關係不是上下位的師生關係，而更像是一起生活互助的夥伴。印象最深是他帶我們到校地較偏僻的發電機室參觀(這裡電力來源主要是依太陽能供電，教室也盡量用自然採光，但到了冬天還是需要發電機。)。有人問起那發電機壞了怎麼辦，他一樣露出自然的笑，他說，壞了才好，才有機會學怎麼修啊!我想，我了解他說的什麼都教了。

另一個較有接觸的職員是個瘦高拉達克帥哥，本團某女疑為他的粉絲XD。聊天時才知道，他以前就是secmol的學生，讀完大學後決定回來這裡服務，把他曾經獲得的感動與幫助傳承下去。我想Secmol就是這樣一個會讓人想一再回巢的地方吧。

在這裡踢足球或打排球真的是一種奢侈的經驗。天地都是你的球場。

每年都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志工透過網路申請來這裡，我們去拜訪的幾次，也遇到來自各地的志工。雖然沒什麼時間深談，但側面看見他們和學生之間的互動，也能感受到一種跨越國籍種族的真誠交流。(彷彿還聽見足球場上那幾個歐洲女生剽悍叫聲!)另外還記得那天遇到一個剛報到的印度本地志工，來自度假勝地果亞(喔Shantaran!)，臉上明白寫著我數學很強目前就職於華爾街。隱約記得和他聊到現在印度高薪家庭裡英語儼然成為一種高貴知識象徵，而古老的方言則逐漸式微，更清晰記得的，則是下午我們繞著校園隨晃時，他坐在路旁一道低台，眼神投在遠方，午後的陽光打在他那象徵智商一百八的細邊眼鏡上，閃著一種思想的光。他在想什麼呢，生長在一個朱門咖哩臭，路有凍死骨的國度，求學之路大底青雲平步，出國深造還有份高薪工作，社會菁英如他，在外多年後回到自己的國度，此時此刻，他在想些什麼呢?

這是一位志工幫圖書館設立的分類系統，運用不同顏色膠帶製作，對應到書脊上，方便快速找尋。來這裡的每個志工都會貢獻自己所長，激發不同想法，帶來改變。

Secmol的校長叫Becky，來自美國，是個拉達克媳婦，一口拉達克語也許說的比學生還道地(令人折服的是她還自己編纂了一本外國人學拉達克與的小冊子!!我們同行也買了幾本)。和她討論衛教計畫時有種和高手過招的緊張感，她總能快而精準的順著我們提出的草綱細問，同時也果決而自信地告訴我們她想要學生知道些什麼。辦學這名詞上次聽到也許是在某張課文裡了，但在這萬里之遙的高山上，卻有一個異國女子胼手胝足的打造一個夢想的教育小國，我猜想有一天梅莉史翠普也許會演出她的故事吧。